
“老板,今天这盘菜怎么吃着像失恋?”兰州老赵扒拉两口米饭,眉头拧成麻花。他对面坐着的老伙计却头也不抬:“别挑了,人家食堂大厨昨晚连夜被炒了鱿鱼,现在掌勺的是一台铁疙瘩。”老赵愣住,筷子悬在半空——同一道菜,他吃了三年,竟没尝出半点差别。这台“铁疙瘩”到底施了什么魔法?
故事要从张旭蕾的凌晨三点说起。手机“叮”一声,厨师长发来一句“明天不干了”,她瞬间清醒,后背一层冷汗。社区食堂不比商业街区,顾客全是拄拐的大爷大妈,一顿不吃就心慌。那天早上五点,她站在后厨门口,看着空荡的灶台,脑子里只有四个字:天要塌了。三个月后,同一间厨房,炒菜机器人嗡嗡作响,两个帮工把菜盒往格子里一塞,机器手臂翻飞,三分钟出锅,排队的人照样把盘子舔得锃亮。张旭蕾算了笔账:以前两个厨师加两个帮工,一个月工资两万出头,现在一个研发岗加一个操作员,直接砍半,调料钱还省了三成。她最怕的“半夜辞职”再没出现过,因为机器人不会喝酒,也不会失恋。
听起来像科幻片,却正在无数后厨悄悄上映。北京朝阳一家商场负一层,每天稻中餐厅午市高峰,150平米店面挤得转不开身,后厨却安静得诡异。没有明火,没有锅铲碰撞,只有六台机器一字排开,像等待检阅的士兵。操作员小魏把配好的宫保鸡丁倒进投料口,扫码,按下启动,油温、火候、下料顺序全部写进芯片,180秒后一盘闪着油光的菜品滑出。小魏说,自己培训三天就上岗,以前学刀工要半年,现在只要会数格子:A格鸡肉,B格花生,C格酱汁,误差不超过0.5克。过去这里需要五个大厨五个帮工,月薪七万五,现在两个人两万搞定,省下的钱老板直接拿去又开了两家分店。
展开剩余58%有人欢喜就有人愁。川菜师傅老周干了二十年,最拿手的是豆瓣鱼,一条鱼在他手里能像活过来,客人吃完要把盘子拍照发朋友圈。上个月他失业了,老板买了两台机器人,一句“成本扛不住”就把他打发了。老周在家里闷了三天,把炒锅重新刷得锃亮,却发现没人再请他。机器能复制味道,却复制不了他随手勾的那一勺薄芡,也复制不了客人竖起大拇指时他眼里的光。老周对着镜子苦笑:“原来我输给了一块铁。”
消费者这边,故事更微妙。广州天河白领阿珊第一次听说机器人炒菜,当场退单:“我来餐厅就想吃人味,不是芯片味。”结果菜端上来,她朋友抢先尝了一口,默默递过去:“真香。”阿珊半信半疑塞进嘴里,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,最后把整盘扫光。结账时她偷偷问服务员:“真是机器炒的?”对方笑而不语。那顿饭花了68块,比隔壁人均150的川菜馆便宜一半,还不用等位。阿珊走出商场,阳光刺眼,她突然有点恍惚:到底什么才算“人味”?
恐惧不止来自味蕾,还来自钱包。高端餐饮老板老梁调研了三个月,把橡鹿、食万、星厨全跑遍,结论残酷——机器人炒出的牛河能达到80分,却永远够不到100分。100分需要厨师在锅边那一秒的判断,需要火苗舔到锅底时腾起的烟火,需要老板站在厅里与熟客寒暄的那句“今天试试新菜”。老梁的店人均600,卖的就是那20分的差距。他不敢赌,怕客人知道厨房没“老师傅”,直接拉黑。于是他把调研报告锁进抽屉,继续花三万月薪供着粤菜头锅,每晚收工后独自在厨房抽一根烟,看火苗跳动,像看一场快要落幕的演出。
赛道却不管谁的悲欢,只顾一路狂奔。橡鹿科技去年卖出1万台,今年订单排到了年底;添可星厨上半年销量直接翻倍,工厂三班倒。资本更疯狂,京东、腾讯、IDG轮番押注,一条隐秘的产业链悄然成型:上游定制锅气传感器,中游研发视觉识别“看菜下碟”,下游餐饮品牌把菜谱写成代码,一键分发到全国门店。工程师在实验室里日夜调试,只为让机器也能炒出一盘带着“镬气”的豆芽,而另一边,失业厨师把简历投遍招聘网站,最后只能去外卖档口颠锅,月薪四千。
故事写到这儿,仍没有标准答案。兰州老赵依旧每天去幸福食堂打卡,他不在乎谁炒菜,只在乎是不是十块钱能吃饱;张旭蕾准备再开十家社区食堂,她笃定机器人是解药;老周还在家里刷锅,等待一场也许不会回来的春天;老梁继续供着大厨,守着那20分的灵魂。商场如战场,有人被拯救,有人被牺牲,而食客们用钞票投票,一口一口吃出一个新的时代。
下一次你走进餐厅,菜端上来香味扑鼻,别急着拍照,先问问自己:如果告诉你这盘菜出自机器人,你是会多夹一筷子,还是放下筷子走人?答案不在厨师,不在老板,也不在我,而在你嘴里那一瞬的真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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